Ayus

 
陽光普照的星期六早上，必須出席我所需要學分的研習會。因為是我所需要但沒興趣的，出門前我抓了新買的書，就這樣醉了一個美好的早晨。

在TSUBASA學長的網站看到「住院醫師夜未眠」後，我便念念不忘想看看這本：可以輕鬆閱讀，讓圈外人窺探，讓過來人回想，讓新鮮人有心理準備的好看的書。

這書，看來總是心有戚戚焉，不管是自覺我也有無腦症，或是不知不覺就忘了當初的初衷，也或是跟隨到一個好的老闆的感動。

數個月前的某個空檔裡，把讓我深有所感的片段給key了進來，截錄了幾段讀來真是心有戚戚焉的片段跟大家分享。(以下頁數為中譯本)

P19 雖然我念醫學院時非常優秀，但我對骨科的接觸卻甚少。聽到我的住院醫師同事出色的表現後，我懷疑自己的問題不單是經驗不足。跟其他人相較，我自覺患了無腦症，插頭拔掉就會腦死。我覺得自己好無知，要是那個提問人點到我，連他都會不好意思。整個骨科要是發現低能兒就在他們當中，一定嚇得發抖。

P45 我比以前更用功了，部分原因視我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也瞭解到病人的健康和生命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包在我身上，但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真的好喜歡這個行業。我愛上骨科了。-------他知道要是鼓勵我，我會一整天拿問題砲轟他。但他做了一件事對我真的幫助很大：把責任丟給我。他不斷閃人，留下我一人處理業務上的大小事。

P50 科文區醫師對住院醫師要求甚多。要是有出血、排泄量、疼痛等問題，或實驗室出了差池，而我們對此也一無所知時，老天保佑，最好在他留意到這些事之前，我們已經找到問題的原因，或是著手處理了。

P61 老柯丟了一塊麵包屑給我：他讓我切開病人。在我之前，他也對無數的資淺住院醫師做過相同的事。不到一星期，他可能就把此刻忘的一乾二淨，但對我而言，這塊麵包屑卻是一頓美食。我已經握過手術刀，而且操過刀了。
  我是外科醫師了！

P88 我突然瞭解到，自己根本沒有十足的心理準備面對這一切。我必定是表現出色，才當得上梅約醫學中心的住院醫師。我懂解剖學和生理學，醫師執照考試表現優異，我還有院長寫的很棒的推薦函。我在工作的知性方面受到完善訓練，情感方面的訓練卻付之闕如。推薦函和醫師考試的成績再好，都不足以讓我最好心理準備，讓我能夠放棄拯救那位孕婦和她的寶寶，或眼睜睜看那位二十歲少女的腦袋慢慢煎燒。

P134 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他真正想問的是：我太太會不會死。答案是：沒錯，她會死。但羅梅洛醫師不會這麼魯莽。他不會在這裡說，也不會現在就說。辛克夫婦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噩耗。

P156 走道盡頭，工友還在窸窸窣窣刷洗著地板。我向他點頭示意，小心翼翼跨過沾滿肥皂水的地板，按下電梯。我站在那裡，滿臉皺紋、精疲力盡。工友從眼角看著我時，我幾乎可以看透他的心思。「這傢伙是醫生？」
     我已經走了這麼遠、成長了這麼多，但當我準備踏入我的第二年時，卻發現自己懷疑的還是同樣的事。

P168 我順從的點點頭，一如住院醫師該有的表現。但我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瞭解維爾客醫師想告訴我的道理。外科醫師有可能太專注在手術上、太投入在他們為病人所做的機械化的事物上。病人到我們的病院來、讓我們動手術，並聽從我們的指示，我們難免會落入「病人的傷就是我們的傷」，以及「病人別來妨礙我們處理情緒問題」的陷阱。
    維爾克醫師想告訴我，這件事跟自身的情緒問題無關、跟手術也無關，而跟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有關，他需要的是我們的幫助，而不是論斷。

P 198 我內心一切似乎都被打敗了。我不累、不沮喪、不難過，也不憤慨、不恐懼，就只是一切空白。我不斷看到般恩肩膀的那個破洞。班恩的死是我學習曲線的另一個階段、我履歷表上的另一個成果表現，為此我老覺得罪惡。我需要那樣的東西成為一個外科醫師，它們讓我離目標更近了點。
      這整件事令我作噁。我懷疑真有那個目標值得這一切。我到不介意這麼辛苦工作。某種情況下能讓心智麻木的苦役反而是我的救贖。我的支柱、我的盾牌。我受它綑綁，但它也罩我、保護我。它利用我，但我也利用它；而我最後舒服地陷入與它的結合裡。我埋頭工作，就是為了扭曲、掩飾我所做的。

P260 我越來越有自信，覺得這些年來的辛苦開始有了代價。四年高中、四年大學、四年醫學院、一年實習、兩年住院醫師，還有兩年要跑。全部加起來總共十七年。有時候，感覺好像沒完沒了，要當一輩子的學生。但過了今天，我知道適時並非如此，因為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像學生。我覺得自己像個外科醫生了。

P302 不知不覺中，我把每天的工作變的制式、機械化，卻遺忘了身為醫師的使命與天職。實用主意引領著我，讓我失卻了那份感動。我太過專注在技術層面，忽略了一個簡單的事實：這份工作真正的目的，不在於縫合斷掉的金肉或矯正歪曲的骨頭，而是為了幫助病人，那些活生生在你面前，正在受苦的病人。剛才那位X光技師憑直覺就知道，最重要是讓小男孩感受到別人真的很在乎他，而我腦中唯一想到的就只有快快快，快把那隻手弄直弄正，然後趕快去忙其他事情。

P 304 丹尼的爸媽喜形於色。我有多久沒注意到這樣的笑容了？從何時開始，我對於解釋病情感到不耐煩，只是急著把改講的話講完，讓自己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P381  她們明白，當大家互道晚安分別上車的那一秒鐘，這幾年來的一切就正式宣告落幕。
      大伙兒就這樣杵在哪裡，好像那些懷疑自己罹癌卻拒絕切片檢查的病人，心裡想著既然只有病理切片能證實自己得了癌症，那麼拒絕檢查就可以告訴自己沒有得癌症。只要我們不互道再見，只要我們一直站在停車場，我們就永遠是死黨，永遠是住院醫師。四年來成天抱怨自己像骨科狗一樣，薪水低，爛差事多又沒尊嚴，如今在一切走向終點時竟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