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us

20床，每一次媽媽來學洗澡的時候，爸爸總是在一旁。那場景，總讓我覺得媽媽的背影像個巨人，而不知不覺，我似乎覺得不敢靠近孩子的爸爸，是個不及格的男人。

在SBR(Sick Baby Room)裡，小朋友的名字我總是記不住，他們的床頭牌上裡通常寫的會是某某某之女或某某某之男，對於腦袋裡已經要記一堆東西的人來說，用記床號的方法來記病人，容易多了。於是這樣的對話常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湘瑜，36床的爸爸打電話來問…..”、”今天幫26床加個奶吧！”、或是”15床今天是誰的？”。

今天，我的故事是屬於20床的。

20床的小朋友出生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小小的問題，所以她的小小腦袋在剛出生的那一段時間裡因為缺氧而造成了沒有辦法復原的傷害。就像老人家中風一樣，小朋友的腦受傷了，而她表現出來的症狀就是一出生就沒有呼吸。
  在新生兒加護病房的住院過程中，小朋友從不會動軟軟的一個小生命，開始有了活動。可是，沒有辦法控制的癲癇開始出現。她會一直像採空中腳踏車一樣的一直舞動著雙腳，雙手也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似的，一直向空中揮舞著……。她因為癲癇的狀況並不會影響到生命徵兆（血氧濃度不會掉下來，心跳速率也很穩定），所以從加護病房轉到病嬰室(SBR)來，而成為了我的病人。這小孩第一天轉到SBR來就著實讓我擔驚受怕的利害！或許是轉病房這過程的紛擾，小朋友從我看到她的第一刻開始就一直不斷的在抽筋，打了一次又一次的鎮定劑，抽了快半個小時，她總算被大量的鎮定劑給打暈了。從此，她的治療計畫就成為我那段生活理最重要的一個部分。治療是怎樣進行，藥物是怎樣選擇在這篇文章裡一點都不重要，總之，小孩的癲癇被控制到可以帶著儀器跟氧氣出院的時候，也該是請孩子的媽媽來醫院學習如何帶小孩的時候了。
  大部分會住到SBR的小小孩，通常都是一出生就在醫院裡的，每天照顧他們的都是護士阿姨還有醫生們，所以通常孩子可以回家前，我們都會提早通知爸爸媽媽：「可以來學洗澡跟餵奶了唷！」，而我們通常也會評估這些新手的爸爸媽媽們學的好不好，可不可以帶小孩回家共享天倫了，就20床的媽媽而言，功課比一般的父母親多了不少：她要學會如何觀察孩子是不是真的在抽筋、孩子的抽筋有沒有影響到生命徵像、要學會在家裡幫小朋友抽痰（小朋友幾乎沒有吞嚥的功能，所以痰會積在喉嚨裡，要是一口痰卡住，大概就會黑掉了！）、也要學會什麼時候該馬上帶孩子回來急診了！常常看著那媽媽的背影，心裡總是酸酸的：這樣堅強的一個媽媽！我心裡總是這樣想著。
  相較於媽媽，孩子的爸爸總是似乎站在一旁，似乎那孩子跟他沒有關係，似乎那孩子是個怪物。我總是在心裡面編派這樣一個個的指責。
  出院前的那一天，照顧他的護士阿姨跟我說，原來，每一次爸爸跟媽媽來的時候，回去後都會在樓下哭很久，每一次我看到爸爸低頭不語站的遠遠的時候，他都是在那低頭偷偷掉淚的。那一天，爸爸跟媽媽說他不想上來到病房看孩子了，他怕！他怕看到那孩子每次抽痰的時候痛苦的表情，他怕自己的心承受不住，而媽媽輕而堅定的對爸爸說：「你要上來！你要上來跟我一起學怎樣照顧！如果以後我去上班只有你照顧妹妹的時候，你不會這些事情怎麼辦？害怕對孩子無濟於事的！」

  女人，在成為母親的那一刻偉大！男人，並不是像表面上那樣的堅強的！所有的孩子，在成為父母親的那一刻，才真正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