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生病了。而且還病了快一個禮拜了....
我病到所有的藥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只差沒有真的拿某種藥物抹在自己的喉嚨上而已；可是，病還沒好。
我病到來看診的爸爸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說:阿你看感冒的自己也會感冒唷..... (對，你發現了嗎，最慘的是就是我這個月還要看急診......一個咳的比病人凶的小兒科醫師，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病到今天決定無論如何要出奇招了.......今天要請我媽媽去幫我收驚!
哼，兇悍個性身體強健如我，怎麼可能生病會生那麼久.....一定是因為那一天被那一個拿棒球棒威脅我的爸爸給嚇到，搞的我心神不寧，才會一職好不了~~
人客唷~~你看你看看現在是什麼社會，上個急診班，還要被小朋友的爸爸拿棒球棒威脅.......
十二樓的天橋辦公室裡，明亮亮的大太陽從挑高的窗戶間落下。陽光很溫暖，但空氣中凝結的沈重卻讓我只能低頭假裝扶扶眼睛框或是整理手中明明不過是些沒意義的紙張好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爸爸媽媽坐在我跟主任的正對面，除了主任，大家的臉上都帶著淚，我只能慶幸我還有口罩跟厚重的大黑眼鏡作為遮掩，但正坐在我對面的媽媽，那個平時總是在大家面前假裝堅強的媽媽已經泣不成聲，而斜對面的爸爸臉部一向剛毅的線條早已軟化。主任溫和卻堅定的說了：要珍惜你們跟這個孩子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呀！
直到那一刻，我才理解了從小寫到大的「珍惜」這個字眼，原來是這樣的一個意思。
妹妹對我來說是個很特別的小孩，在我這個目前不成材的小醫師成長過程裡，與其說我是她的醫師，不如說妹妹一家人是我的人生導師。在妹妹身上，我學到太多太多書上不會教給我的事情：治療病人而不是治療數據、與家屬的溝通、病情的告知、任何一個病人到自己手上都是新的。有太多太多的課題，我都是在妹妹身上學到。
那一次妹妹是因為老問題進來的，痰多。對於他們而言，由於呼吸跟運動功能的障礙，常常一點點的呼吸感染就會影響深重。或許一開始只是一小小部分的肺部受到影響，但是在他們身上的變化往往很快。
這一次也是，住進病房後，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內妹妹就因為呼吸問題更加嚴重而轉入加護病房。同時，使用上了呼吸器以及強心劑等藥物。
妹妹於是又一次成為了我的病人，因為以為自己太瞭解她，知道她平時的狀況，所以或許有點輕忽了妹妹呼吸窘迫進展的程度。
那天一早，主任查完房後對我說道：讓我帶著爸爸媽媽，在會客時間後一起去辦公室找他。他要跟家長談一談。
我忐忑不安，心想：主任要說些什麼？他會跟爸爸媽媽說我照顧妹妹不夠用心的事嗎？主任是怪我吧！怎麼辦，妹妹這次會不會撐不過去？我要怎樣面對總是很信任我的媽媽？我能夠為他們以及妹妹做什麼？該怎麼辦？忐忑不安進了那間陽光滿室的空中辦公室裡，我緊張的不知如何自處。
假裝忙碌的張羅著椅子茶水，坐下後，主任說了：「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可能很不能接受每次小孩一住院住沒幾天就轉加護病房這件事情，之前跟爸爸媽媽談過關於要珍惜你們跟這孩子相處的緣分這件事情，今天想再跟兩位談一下。」於是主任說著他過去病人的故事，關於一個已經長到國小了可以自己上下學的孩子，卻在上學途中癲癇發作，倒在路中央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過。講著這一個，講著那一個，講著這些聽在我耳裡已是殘忍，在爸爸媽媽心上應該更是割肉的過往。我忍不住在心裡想著：主任真是殘忍，聽在爸爸媽媽心裡，要是投射在現在正在加護病房裡的妹妹，那真是情何以堪。
跟著主任帶入了主題，他說道：「我跟爸爸媽媽說過，這個孩子在自己不會爬之前都很危險，……..，她離天堂隨時都很近。」這話震攝了我，我從來不知道，可以這樣直接的跟家長說出這樣的話，同時忍不住偷抬起眼角，想要看看爸爸媽媽的反應。沒想到我再來會聽到的話對我來說更為震撼。
媽媽簡單的說出了她的心情、她的委屈，卻在當下，仍努力”扮演”她樂觀的那一面。我看了只能鼻酸，更必須不斷用自己一手的指甲去掐捏另一手的掌心，我怕我會哭到眼前的大眼鏡遮掩不住自己的紅眼睛。
而爸爸娓娓道出了妹妹出生以來他的無能無力，曾經有過的一些恐怖想法，乃至於現在他對於跟妹妹緣分的珍惜以及努力。我聽了啞然，心裡千頭萬緒，想著自己以前曾經在心裡對爸爸的一些沒根據的批判，想著自己從眼前這一家人身上學到的種種的，想著主任說的：要珍惜跟這孩子相處的一切！
直到行文的此時，距離那個陽光滿室的日子雖已過了一整季，我仍不免鼻酸。
今晚上急診，又看到了妹妹，她因為肺炎正要入院接受治療。我只能跟媽媽一樣幫妹妹努力加油著！
嗚呼，是日時運低落禍星高照，犯小人之災！誰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非也非也，應道”唯女小人難養也！”
正所謂最毒婦人心，我卻說最毒正是女小人！飛去香港打小人，沒時間；紮稻草人戳針，我家沒稻草；看我在此打，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打妳個小人頭，叫妳腦袋清楚說話前想清楚！
打妳個小人嘴，叫妳少撥弄是非！
打妳個小人肚，叫妳腦滿癡肥油滿身！
打妳個小人手，叫妳申覆寫不完！
打妳個小人肩，叫妳何苦同門相煎苦苦逼！
事後諸葛人人會，妳要是有辦法真是厲害的，就應該在事前要教我，要不然算什麼前輩！管妳有沒有真材實料，不懂得教人的就沒資格在那個位置！只會擺譜擺臉色在背後進纏言，原來這就是妳的真功夫！沒關係，等著看，妳就等著看我有一天各方面都超越過妳！
歐，對了！親愛的老天爺，請你保佑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那樣的女人！
這部落格荒廢一陣子了，因為我確實沒有辦法在照顧我的小小孩子們之餘還有心力在其他的事物上。於是，這一個NICU的course裡，除了上班、下班之外，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值班。
如果，我未來作了怎樣的一個選擇，或許關鍵就在於現在這一個月。
這個月裡：
第一次連著幾天都為了我的小小孩哭腫了眼睛；
第一次，有了那種為什麼自己沒辦法讓他好好活下來的痛苦感受；
第一次看著爸爸媽媽來幫孩子辦死診時臉上的哀戚，只能無言；
結束了真的是很充實的一個月:一個月的加護病房course，看了七個DKA，on 了一些endo、數條CVP跟pig-tail(雖然pigtail自己on成功的認真算起來只有一條……)，還好沒有需要報mortality的c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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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的上一個月裡感受很多，包括我的天使給我的震撼。不過，我今天是要來抱怨我這一個二月的，要不然內傷有夠重的啦！這篇純屬抱怨文，很多字句不是科上的應該都看不懂的，不過我還是要抱怨，嗚嗚嗚！
人家這個二月run北港，別人來run 北港都是來run爽的，可是我真的好苦命。本來設計北港的course的run法是一個禮拜裡面只有星期六、日、一要去北港呆整整三天支援門診跟急診，然後星期二、三、四、五就很悠閒的什麼都不用做的放大假的。不過我這一個月來run，一來時間短算虧到，二來我的很多個星期二、三、四、五都要回本院支援值班，這樣根本虧 大 了 ！
仔細算起來，二月本來短短的就只有28天，然後扣掉春節期間科上十天不算在大course裡就只有18天了；十八天裡再扣掉要去北港的整整三個週末共九天，於是我不用上班可以悠哉悠哉的的日子就只剩下九天了。九天裡，要回本院科上支援四個班，這下可好，別人run北港一個月裡有好幾天可以輕輕鬆鬆的這裡玩玩那裡走走的，我卻只有五天……。
要值班也就算了，我就怕班會排的讓我連想要連修個幾天都沒機會，所以事先預了一整個禮拜不要值班，只是沒想到，短短的九天裡面預了四天要連休不值班，但是卻得要值四班的結果，就是連值了三天的QD班。
我快值班直到吐了啦！害我看到班表，心情一點都好不起來。
1. 你生病趕快給我好！自己都生病了，照顧什麼病人！等一下PICU裡面的小朋友給你去感染到怎麼辦！從週末已經休息一天半了，快點好快點好，聽到沒！
2. 不要犯同樣的這個錯誤！不要以為你認識這個病人的過去，就代表你也認識他的現在！也以為你做的決定真的是為他好！再怎樣認識過的病人回到你手上，還是一樣要重頭審視認清這次的狀況！
3. 頭腦清楚點！就算最近PI 幾乎被當成是普通病房在簽；即使你每天早上一去就是在交班這一個大夜收進來的病人等著轉病房，然後一邊忙得團團轉一邊又開始接你很懷疑是不是真的需要住到加護病房的case，也要認真的好好的搞清楚每一個病人的狀況！不要輕忽每一個炸彈可能引爆的可能性！你這個笨蛋，是要等到出事以後才要後悔是不是！
一個第二年住院醫師的生活不過就是如此，
星期六中午下了班，當我那個下午的午睡在發冷跟咳嗽中醒過來之時，我就知道：中了！
星期天，無論星期六晚上其實十二就點睡了，卻怎樣也爬不起來，一路睡到下午的四五點，每次醒來總是伴著吞嚥口水的喉痛跟止不住的發冷，我心裡想著：遭了，明天要值班。
星期一，忙碌的白班伴著我越來越重的腳步跟頭腦結束，又接了這個月以來雖然才八天卻已經來了第四個病例的糖尿病酮酸中毒的小孩。進入值班夜，頭暈暈的，雖然一起值班的學長直嚷著說讓我早點去休息，躺在床上我卻清楚的感受到我的耳鼻口舌間有渾濁的分泌物流竄著，躺著躺著就清清楚楚的瞭解到自己真的鼻涕倒流。突然主治醫師的臉從我臉前飄過，好像還有一句什麼話也一起飄過的樣子……「糟了！我剛才開那個order有問題！」從床上跳起來，我直奔那床看小孩，還好沒事。
星期二，一個紛紛擾擾不得安眠的值班夜過，一早更是另一段紛紛擾擾。這一個轉上去病房，那一個收進來加護病房。腳步沒停歇過，我的腳沒有機會想到什麼叫做累；嘴巴沒停過，不是開這個order，就是打那個電話聯絡某個事情；這一床做個支氣管鏡，那一床拔個CVP，再來一床新病人抽個血，一路到下午。三點十五分，所有的事情似乎漸漸告一段落，我終於準備開始來寫我的病例，電話那頭急診又訂床，又是一陣紛紛擾擾。將下班前接新病人就算了，我的另一位天使喘了起來，其實她一整天都在喘，可我就認為她應該OK，早上抽的血液氣體分析勉強OK，我想撐一撐的，結果下班前的data真糟，唉，on endo，再抽一套血吧。一抽更糟，sepsis了……，又是另一番亂七八糟。
通常如果很久沒有po新的文章上來或是很久沒在NSN上見到我，大概就是我那個月在run PI或是NI的course；就像是如果那個月的文章源源不絕，就代表我那個月大概在急診吧……
2006跨到2007的那一天，我很滿足的看完電視上101的煙火，一邊幻想著以後有somone用這煙火跟我求婚，一邊非常知足的帶著那天下午跟國小同學聚會後所得到的滿滿活力乖乖上床，準備迎接一月一號就開始的PICU(兒科加護病房)的course.
一個禮拜下來，生 活 規 律。如果不值班的話，回家吃過飯後常常一不小心一眨眼瞇個一下就睡到十點多，然後很滿足卻憾恨的醒過來，看著桌上厚厚的教科書跟時鐘想著：早知道就不帶回來，根本念不到，明天早上又要帶出門……。如果值班的話，反正就是有接不完的新病人……我在加護病房ㄟ！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需要住加護病房的小孩，我不依我不依，又不是病房的course……，不過這種想法通常沒機會在腦袋裡面停留多久，因為事情永遠都做不完一直在那裡……，還好，前幾天由國小同學帶給我的滿滿元氣，讓我著實有力氣了好幾天，就算累，只要打開blog，看看自己po上去的影片，聽到大家真的很開心的笑聲，我的氣力就偷偷跑回來一些J
這個禮拜念的書比較多，因為很怕自己的”加護病房無腦症”發生，所以很認份的有機會拿著書就念，只是常常唸著唸著，就睡著在書上面……；不過我一度唸書念的很害怕，因為今天晚上念了什麼，明天就會來那一種的病人，準到我們家的護士姊姊們警告我不准再念很難照顧的那幾種疾病。
這個禮拜病房裡像個托兒所似的，來加護病房找媽媽的特別多！因為這幾天住院的小病患多是四五歲左右，萌萌懂懂會講話卻需要媽媽才能安撫的年紀，偏偏住進來的原因不是肺炎就是腦炎：肺炎的小孩還好沒有喘到要插管，於是意識清醒的每五分鐘叫：阿姨～～；腦炎的小孩呼吸狀態穩定，但是意識不清，卻沒有不清到暈過去，反而是處於一種腦炎後不是一直哭鬧就是像喝醉酒一般茫茫的那種狀態。於是，病房裡叫媽媽的、叫阿姨的、找阿公的聲音此起彼落，整天沒停過，通常只有午睡的時間，才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安靜，我突然領悟，原來"午睡"這習慣，大家都是從小就不知不覺培養起來的……
這文不是要討論墮胎這樣的問題；這文我也覺得寫來可能會有點爭議，所以鎖了起來，只希望朋友們看得到；而親愛的朋友們，也請你們務必不要轉貼轉寄這文，除了回應之外，什麼都不要作，謝謝！
星期三-11/30
最後一個急診班，晚上八點半上到隔天早上八點半。
到星期四清晨的四五點，一邊焦慮星期四晚上還要值班到隔天，一邊”四五點魔咒”就來了，差點誤判一個cellulitis, CRP26, WBC 40000的活力好的小孩只是氣喘發作！還好有抽血……。
星期四-11/31
早上八點半從急診下診，回家倒頭就睡，睡沒飽下午四點就得起來，因為得去12月負責的新生兒中重度病房交班了，而且晚上，還得值班到隔天早上。完全沒有清醒過來的我，在腦袋還在渾沌中只覺得糟了，就算我腦袋渾沌我也知道學弟妹交給我的這十七床小小孩有一堆問題。唉，已經連續一個月白天都在睡覺的我，這時間得交班還交的亂七八糟的感覺真是，唉……。
硬著頭皮五點又到加護病房交班，這下交的是晚上要值的班。還好，晚上我負責的那幾床還算穩。不過沒多久，就傳回等一下會外接一個喘到不行插氣管內管接呼吸器回來的小小孩，也罷，我認了！我是值班住院醫師裡面最小的，當然這病人是我接。
還好新病人不會很糟，忙一忙忙一忙，麵包跟咖啡啃進肚子後，正想上去中重度病房再去看一下我那十七個明天開始要照顧的小孩。病歷沒看幾本，PHS響了：加護病房在CPR了！快來！
CPR了一晚，那可憐的孩子還是走了。
又走回到中重度病房，看著一本本的病歷，無論如何得看完，要不然明天一早大老闆查房，我可不想想上回一樣被釘在牆上被老闆的眼光還有氣勢萬箭穿心的感覺。這一忙，終於，清晨兩點多上了值班室的床躺平。
第二次下兒科急診，確實是有點那麼不一樣。
當然日夜顛倒的疲憊是相同的；為了出去玩硬擠假所以得連上好幾天連班的痛苦是相同的；偶而會遇到無法理解你說的話硬是要打點滴的父母是相同的；來的小孩裡面十個有八個是在發燒的情形也是相同的。
不過，這一次沒再遇到幫派小弟樣的父母在診間裡跟其他家長起衝突打架的可怕事情了；這一次排班沒那麼勇敢，無論如何都不敢連上到第五天了；這一次遇到爸爸媽媽阿公阿媽說要上點滴的時候我也不再多費唇舌解釋些什麼打這點滴不如自己喝五百CC水來的快、這是病毒感染根本不需要打點滴、打完這點滴你回去還是會吐跟發燒、或是留下來在這邊打點滴其實更容易被感染到這一類的話了，我只是仍然在一個留鼻水的十二歲小孩的媽媽說出”她＝媽媽本人，堅持要打點滴”的時候小小動了一下肝火；還有，這一次十個小孩有九個都是在吐。
第一次下急診的時候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在解釋退燒藥物怎樣用：有微燒的時候（>37.5）的時候可以先用點水枕，不要用冰枕，那會不舒服；發燒的時候(>38)可以喝退燒藥水；如果一開始就燒到38.5或是喝了藥水後過一小時仍然再發燒的話，就可以用塞劑，小朋友的體重大概是多少，所以可以用幾顆。這一次，我沒說那麼多退燒藥怎要用了，因為我發現對多數的家長而言，讓他們一直記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殘忍了，而且搞到後來，家長根本搞不清楚藥怎樣用。重點是，不會餵藥的家長跟不肯吃藥於是塞塞劑的小孩多的是，反正到後來，小孩還是好了。也因為聽倦了太多家長來到急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說：退燒藥都沒效，小孩都燒燒退退的。這一回我換了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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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的爸爸我跟你說，小朋友是生了什麼病，他是因為有病毒在身體裡面，所以會表現出喉嚨紅、扁桃腺腫跟發燒，只要病毒還在他身體裡面，他就會一直發燒跟喉嚨痛，但是隨著病毒的量減少，症狀都會慢慢改善。 |
Dear Kathy,
今晚來值班的時候，看到妳憔悴的臉。我一邊跟旁邊已經交完班的學長姐哈拉著，一邊偷偷的看著正在跟Z學姐交班的妳。
看著妳黃蠟的臉色，我有點不捨，卻也不知該如何幫起。
這樣的生活，我也曾有過：
第一次下加護病房，什麼都不會，病人卻一直來的痛苦感覺，我能理解。
加護病房裡的姊姊們個個經驗資深，卻個人有個人的脾氣，常常她們脾氣一來，我就很害怕，卻仍然臉上裝笑。
上了快一半的急診班了，精神也越來越不濟了！像那個涼爽到不可置信的急診夜一般的夜晚畢竟是少數，多數時候，還是忙得亂七八糟到像那個不小心帶著招財貓上班的夜晚!
很多人喜歡上急診的course，可現在的我倒沒那麼喜歡。對我這個小R而言，急診course的好處就是可以遠離每天要早起以及充滿學術”討論”氣氛的morning meeting，還有偶而可以排排三四天的小假(要排假，也就相對代表有一陣子要上比較久的連續班)，也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不過我只是個小R，說真的，比較多時候，我倒寧可再多run 幾個ICU跟病房的course後再來run急診，起碼遇到真的很爛爛到要在急診CPR的病人的時候，我不會心裡怕怕還得臉上裝堅強……。（有時候真的很恨自己這張看來剛毅的臉孔，怎麼大家都不相信我，其實我很弱……）
這個月多的是吐的小孩，爸爸媽媽扶著或抱著面色慘白看來真是虛弱異常的小孩，多數的小孩嘴巴旁還附著一個塑膠袋；要不也有家長挺有新意的把圍兜兜或毛巾就這樣圍在胸前的；有的家裡有兩個孩子的，就爸爸媽媽各背一個，手上還拿著”面桶”的也有。這一看，就知道是吐的！唉，孩子們，不要在吐了！看的阿姨我也好想吐壓！
還好多數小孩都是最近流行的這一波胃炎或是腸胃炎的，真正比較危險的腦膜炎或是神經方面疾病的比較少。不過”還 好 ”這兩個字，是對醫生而言，對爸爸媽媽來說，這一個個吐的亂七八糟的小孩，一個個哭的聲嘶力竭的寶貝，些微的一舉一動都拉扯著他們心頭上的肉。
星期天的兒科急診班，本來就因為沒有門診所以特別忙碌。但是我的這個週日急診班，實在是給它忙到非比尋常不可思議……。主治醫師學姐跟我兩個一路忙到早上五點半，終於歇了一口氣起身喝口水，此時，學姐站在我身後大叫：「林湘瑜，你頭上戴著那個是什麼！！！！！」
對不起，學姐。我錯了…… 
<以上，over>
我一整個白天都在睡，無論累不累，無論已經躺到腰酸背痛了，就是努力的睡，為的就是要培養這個月第一個急診夜班的體力。沒想到的，等著我的是這個不可置信的急診夜，不是忙、也不是trou（trouble的簡稱，偶而你會聽到我這樣說著：那個trou人，今天不知道又要收幾床！），延續以上的文句思緒整回來，這一整個不可置信的夜晚，距離我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但是過去這整整將近十個小時多，我只看了九個病人，而且現在還有時間在這po文！
在我們醫院的兒科急診，一個晚上只看了這樣的數目的病人？我想起了六月份那時來run的情景，病人數最少的那個夜晚是個雨大到我坐在兒科急診室裡，都覺得房子好像快給拆了的夜晚，但那晚好歹病人數也有上十！今天的這番光景……，虧我還保留了一整天的體力，想說要來應付因為天氣變冷應該會跑出來的一堆咳嗽留鼻水的小孩的。
我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傳說：一切都是命呀！
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
每次當班表到自己手上的時候，小小的R2除了對清楚表上的數目是不是九班之外，更重要的是看清楚那天跟自己值班的學長姊學弟妹有誰，不說你不知道，說了你也不見得會相信，但是：我發誓！這很重要！
有一些學長姊學弟妹，跟他們一起值班就是會讓你忙上一整夜沒得睡；有些同事，值某些特定單位的班時總是會大收特收新病人，讓該單位的小姐只要一聽到是他值班，通常都會動作特別快把平常的一些routine快速完成，好準備度過一個忙碌的夜晚！
今天的班，原是平順。直到大夜，血液腫瘤科的病房通知要轉一個病人到加護病房來。今天跟我一起值班的學長是個資深優秀的學長，我一點都不害怕今晚會有控制不了的狀況，這樣有恃無恐的我隨口問著：是誰壓？
「某某某，她復發了，ARDS（急性呼吸窘迫）下來的！」。小夜班的leader這樣回答了我。
這名字好熟，是我半年前在血液腫瘤科病房run的時候照顧過的那個清秀的十八歲女生吧！心裡還在嘟囊著，腫瘤科的主治醫師來了，他跟學長討論著片子。
主治說著：「我看會更糟！」
學長回道：「我想也是！這個肺看起來不好，先撐撐看好了，不要今天就on endo試試看！」
主治又說：「她是很想活下去！」
於是，一切靜默。
沒多久病人就轉下來了，我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腦袋裡面竄出來的是那時候在病房裡接受化學治療時，她唸著學校的英文講義，仍在認真的準備課業。也依稀記得，她常常因為打化療藥的副作用吐的亂七八糟的，但總是讓我們看到時，是一個清秀乾淨的十八歲女生。
怎麼現在……。
我看著眼前一片花的X光片；望向隔離病床上那個虛弱的身影；耳裡迴盪的是主治醫師那一句：她很想活下去。
莫說醫者無心，很多疾病在一診斷的那一剎那，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就已經是可以預期的了！有心，有時候根本抵不過命運的一根小指頭！於是，心情很沈重，但一起上班的大夜班小姐跟我這樣說了：湘瑜，有些天使，就是希望由你照顧走最後一段路壓！因為這樣好走！
而我問自己：十八歲的生命在你面前消逝，你這個傢伙，對你的生命是不是太浪費了！！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似乎比較脆弱，之前care過的那幾個孩子，最近一個個都當天使去了。我還在成長，還在學習。
天使們，給我力量，讓我能夠為了以後其他的小天使們，更堅強。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一起，把現在都過好，好嗎？
